轻如苇叶

郭思瑶

五月五，过端午，我孩提时代的记忆，是粽子的香气萦绕，是盛夏的帷幕渐起。

在外公外婆眼里，端午节正值小暑节气，既是习俗的传承，也是一年中农忙的好时节。

天色破晓，院子里的公鸡，欢快的打鸣声，一阵高过一阵，外公外婆就悄无声息地披衣起床，带上早已筛选好的南瓜籽、黄瓜籽，挑起自己手工做的竹筐扁担，卷起裤管，往土地深处走去。

待我迷糊地睁开了眼睛，外公外婆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。那间老房子仅有六十五平米，分成了两间卧室，我和外公外婆住一间，舅舅住一间。面对着幼小的我、待业的舅舅，两位老人从未抱怨和责怪，反而安抚着我们，“一家人，健健康康就好。日子会好的。”此时，舅舅还没有醒，但卧室的门上已经绑好了一捆馨香的艾草，与我房门的那捆无异。两位像土地一样宽厚的老人，用土地人独有的勤奋和巧手，温润地爱着我们。

外婆利索地将糯米放入盆中浸泡，随后，一股乳液似的淘米水被倒出，清洗干净的糯米放置在盆中，再把盆子搬运到客厅。客厅的中央是两盆浸着水的苇叶，苇叶是外公前两日在洞庭湖畔采摘的，翠翠绿绿的，余留着自然的清香。外婆端起一盆苇叶，在生起柴火的灶台放置好一口装满水的铁锅，接着把苇叶放入沸水中，以小火慢慢煮。做完准备工作后，她回头呼唤我的乳名，让我到洗漱间泡澡。洗漱间木制的澡盆里，已盛满了用菖蒲熬制的热汤.据说沐浴过后，能驱邪祛病，延年益寿。

我在澡盆里开心地戏水，外公外婆忙碌着用灵巧的手包着粽子。外公包的是肉粽，只见他轻快地把苇叶卷成圆锥状，放入一团糯米，再填进一大勺猪肉，最后盖上一层糯米，用叶子一缠，红线一圈，粽子便被裹得严严实实。外婆爱包甜粽，她用两片一大一小的粽叶折出一个精致的角筒，在角筒里放入糯米、花豆，填满个七八分后，再在顶上塞入一颗红枣，盖上一层薄薄的糯米，右手把粽叶一翻，一折，红线一缠，一个胖嘟嘟的甜粽就诞生了。

各自做满半锅香粽后，外公外婆再把粽子合并在一个蒸笼里，隔水慢慢蒸约一小时。粽子熟透后，软糯滑口，芬香四溢。这时，外婆带着慈爱的口吻呼喊我和舅舅，趁热吃粽子。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外公外婆脸上扬起了柔软慈祥的笑容。

今年端午，是外公离世的第七年，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。外婆从不主动跟我联系，担心打扰我的工作。只是在前天傍晚时分，我突然收到了一个来自老家的快递，打开一看，是八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。

我随手挑了一个粽子，咬下一口，是熟悉的甜粽味道。我把这颗粽子放在掌心中，握紧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心头呼啸而来。

是思念！如果你问我思念有多重，不重的，像一夏摇曳的苇叶。

作者简介：郭思瑶，硕士，华容县作家协会会员，现供职于华容县一中。